财务造假与存贷双高那些事！

7月21日，广东省财政厅注销了广东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这家曾身陷康美药业财务造假案的事务所就此在中国会计史上“谢幕”，享年41岁。

这还要追溯到2019年风起云涌、动荡不安的A股市场。其实在当时，不仅是康美药业，还有一家康得新也出现了财务造假，这两家事件被称作是狗血的“双康事件”，涉嫌货币资金造假金额高达450亿元，刷新股市三观。

“双康”在爆雷之前有一个共同特点：存贷双高。今天就来为大家讲讲货币资金审计与存贷双高那些事！

01 双康事件

我们先来回顾下双康事件。

2019年4月30日，康美药业在年度报告中表示公司经过自查，营业收入、营业成本、费用及款项收付方面存在账实不符的情况，对2017年度财务报表进行重述，进行了货币资金调减299.44亿元、营业收入调减88.98亿元、未分配利润调减32.58亿元等操作。

（康美药业公告）

2019年1月，康得新发布公告称无法偿还15亿元短期债券（18康得新SCP001、18康得新SCP002），已构成实质违约。而康得新披露2018年年报，称公司账面货币资金153.16亿元。

（康得新公告）

一个因为“会计差错”，账上299亿货币资金“蒸发”了，另一个账上153亿却还不起区区15亿债券，这都传达出了一个信号——账上的货币资金不实。这也导致当时炒股界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带康字的股票都有毒！”

企业的各项经营、投资与筹资活动都离不开钱，众多财务造假与舞弊都能从货币资金审计中发现蛛丝马迹。所以在审计实务中，货币资金审计是十分重要的。

大家可能会纳闷：库存现金监盘、寄发银行询证函都能获得货币资金真实可靠的审计证据，当时为什么没有查出来双康货币资金造假呢？

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两家的舞弊手段。

康美药业通过使用虚假银行单据虚增存款、通过伪造业务凭证进行收入造假。之前年报审计中，审计师配合康美财务人员拦截询证函、将伪造的走访记录，“加塞”到审计底稿中作为审计证据。既然审计师都配合企业造假了，所谓的独立审计不就成了笑话吗？

那我们再说说康得新。康得新的股东康得集团在北京银行西单支行开立银行账户，同时该账户有多个子账户，并与银行签订《现金管理合作协议》，任何子账户都可显示为整个账户的余额，也就是说母子公司共用账户。

（中国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康得新复合材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钟玉）〔2021〕57号）

打个比方，也就是爸爸把儿子里的1000块钱存入银行账户，他对外宣称自己有1000块钱存款，与此同时，儿子也对外称自己有1000块钱银行存款，但其实父子两人加起来只有这1000块钱。

所以，康得新的问题在于法人与股东账户混同。这件事也导致了后来银行询证函模板格式发生了变化，在14项函证项目后加了一个关于资金归集账户信息的附表，来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

（银行询证函模板）

02 什么是存贷双高

双康暴雷之后，“存贷双高”不仅成为股民在选股中非常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也成为了监管机构和审计师重视的一个方面。接下来我们就针对“存贷双高”来讲讲它的特点。

“存贷双高”通常指的是企业货币资金和有息负债同时处于较高的水平。

“货币资金”占总资产比重越高，说明本企业的资金储备率越高，经营风险越小，偿债能力也越强。但货币资金也有其两重性。如货币资金过多也说明企业资金利用率不高，势必影响其盈利能力。

一定程度的借款，可以让企业撬动财务杠杆提升经营能力，但过多的负债，又会增加企业的偿债压力，还可能导致财务风险。

（图源：Kuncheek）

所以对一个企业来说，无论存款还是贷款，处于一个合适的水平才是最好的。

另外，相比于银行存款的利率，贷款利率较高，会给企业产生不必要的财务费用。企业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去大量借款，本身就是违反商业逻辑的，所以存贷双高通常被视作是异常的现象。

03 巧用审计分析程序

在审计实务中，除了之前提及的监盘、函证之外，我们利用实质性分析程序来进行判断。

一般来说，货币资金占总资产的比重为15％—25％之间比较合理，贷款占总资产比例不应高于30%。 当然不同企业或会稍有不同，同一企业不同产业周期中，存贷比例也会有所变化。所以要做到与同行业横向对比或与企业历史数据纵向对比来查出差异。

另外，我们还可以拿全年利息收入/全年平均货币资金估算一个收益率水平，与银行活期存款利率进行对比。

我们拿康美药业数据进行分析，下边这张表是更正前的，纵向对比来看货币资金年末余额逐年大幅度增加，2017年已经是2015年的两倍；我们再拿上利息收入与平均货币资金相除，得出 17年的货币资金收益率为0.86%，远低于15年的水平。经查询，2017年7天通知存款利率为1.35%，算出来的0.86%也远低于这个数值。

分析出的异常表明2017年账上的货币资金有虚假的成分，后来康美药业暴雷事件证实了其财务造假。

04 存贷双高≠财务造假

“存贷双高”并不意味着企业一定财务造假，有以下几种类型的公司由于自身性质很容易出现“存贷双高”的现象。

比如一些处于传统行业的国企，对钢铁、水泥等公司特定的供应链对资金需求比较高，就会导致存贷双高。还有一些专门做供应链管理的公司，例如普路通，对资金的渴求非常大，也会导致存贷双高。

第二大类就是集团化的企业。集团下的子公司经营状况可能良莠不齐，有的子公司经营情况良好，积累的大量资金，而有的子公司经营困难或者处于初创期需要大量借款资金投入，这就导致在做最终合并时可能会出现“存贷双高”的现象。对于这一问题，集团企业可以通过设置财务公司，加强集团内资金流管理，提高资金的使用率，减少存贷双高。

还有一种是房地产行业。房地产行业是典型的高周转、高杠杆的行业。在供应链这一端，开发商在建设过程需要购买钢材等原材料，而原材料的金额巨大。当然也存在集团合并报表等问题。另外就是首付、银行贷款回款，这些资金集中在资金监管账户里（受限），来保障工程项目的运营。

所以有些企业存贷双高，其货币资金可能是真实的，可能由于受限只能通过借款来运营，我们在审计时也要考虑货币资金是否受限。

不过近期房地产企业也接二连三暴雷，关于受限这个理由，多少有些站不住脚了。

最后我们看一份《关于对江西富祥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年报问询函的专项说明》。对于深圳证券交易所关于存贷双高和期末银行存款余额较高的质疑，事务所做了如下回应。

（江西富祥药业公告）

从报告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企业的存贷情况除了自身性质以外，还受疫情、财务管理策略、风险管理策略等一系列因素影响，大家可以读一下这份报告中的理由阐述，分析其合理性。至于这些理由能否站得住脚，也要看深交所是否认可。

05 结语

不可否认“存贷双高”是高危的财报现象，但抛开现象，更主要的是我们作为审计人，需要去探寻现象背后的商业逻辑是否成立。我们不仅要看企业的性质，还要考虑其所处的经济环境等因素来判断合理性。

所以，审计并不是一个机械刷底稿的工作，职业人员的职业操守与专业度是审计工作的核心价值。希望各位小伙伴们也都能从工作中找寻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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